庫里的新獎杯背后，是NBA最感人的一段兄弟情

今天，斯蒂芬-庫里獲得了本賽季最佳隊友獎，在勇士隊內訓練準備前，官方將獎杯頒發給了庫里，一陣相互鼓勵之后，勇士助教斯托茨走到庫里面前對他說：“你得知道斯托克斯和特溫曼是誰。”

庫里問：“這就是獎杯上的兩位嗎？”

斯托茨笑了，確實，NBA球星將大量的時間花在日常訓練和準備比賽上，超級巨星還有更多的工作比如球隊的、自己的商業活動、慈善等等，每個人精力都有限，因此也沒法苛求他們對NBA的歷史了如指掌。

但庫里確實應該花點時間了解這兩個人是誰，因為在這兩個名字背后，卻有著一個包含熱血、責任、青春、友情，以及人類最終極善良的感人故事。

上世紀50年代，莫里斯-斯托克斯是NBA最出色的大前鋒之一，職業生涯第一場比賽他就砍下32分20個籃板8次助攻，新秀賽季，他場均砍下16.8分16.3個籃板4.9次助攻，三項數據分別位列聯盟第10、第1和第8，毫無爭議地當選最佳新秀，并連續三年入選全明星和最佳陣容第二隊，是NBA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。

凱爾特人的播報員約翰尼-莫斯特這樣評價斯托克斯：“他的速度、傳球和意識難以置信，我第一次看到魔術師打球時就想起了莫里斯。你必須明白，斯托克斯6尺7寸，240磅，像后衛一樣控球，像中鋒一樣搶籃板。”

而作為他的隊友，也是我們文章另一個主角的杰克-特威曼雖然沒有斯托克斯耀眼，也是全明星的常客以及隊內最重要的得分手，他們本應該繼續并肩作戰，然而一次意外改變了兩個人的人生軌跡。

1958年3月12日，常規賽收官戰，辛辛那提皇家對陣明尼阿波利斯湖人，斯托克斯在一次上籃之后摔了一個倒栽蔥，直接昏了過去，過了一會才恢復了意識。根據當時的報道，斯托克斯爬起來時狀態很不正常，他跪在地板上像一個懺悔者，痛苦地用手捂住頭，很久才站起來。

如果換成現在，斯托克斯一定會被送回更衣室，接受相關檢查，然而在那個籃球運動員和伐木工區別不大的時代，他的隊友們只是等他站起來之后拍拍屁股以示鼓勵。休息一會以后，斯托克斯重新回到球場，那場比賽他砍下了24分、19個籃板，皇家隊以96比89戰勝了湖人隊。

三天后，辛辛那提皇家在季后賽中83比100輸給了活塞，斯托克斯在比賽中顯得笨拙而遲緩，盡管如此他還是得到12分、15個籃板。賽后，球員們湊在一起喝了幾杯啤酒，斯托克斯抱著馬桶狂吐不止，隊友們以為他只是喝多了，或者像吉姆-帕克森一樣得了流感。在底特律機場，斯托克斯已經虛弱得無法走路，他向隊友求助：

“幫幫我，我感覺有點不對勁兒。”

“他差點暈倒，”湯姆-馬紹爾回憶，“當時迪克-里克茨和杰克-特威曼也在那兒，我們一起把他扶到飛機上。”辛辛那提皇家的隊醫覺得，一場宿醉或者流感沒什么大不了的，叫救護車有點小題大做，回辛辛那提再去醫院也不遲。

飛機起飛幾分鐘后，斯托克斯哭著跟隊友說：“我感覺要死了。”著陸之前，斯托克斯突發癲癇，一名空乘為他戴上了氧氣罩。“他滿頭大汗，就像從游泳池里撈出來一樣。”特威曼回憶。

抵達辛辛那提后，斯托克斯還有微弱的意識，感覺自己像死尸一樣被六個隊友抬出機艙，其他皇家隊的球員透過窗戶，看到他被送進了救護車。而當斯托克斯再度醒來時，看到的是醫院的天花板，此時他感覺手腳動彈不得，甚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斯托克斯被確診為創傷性腦炎，而嚴重的腦損傷和延誤治療（尤其是之后他還打了一場高對抗的比賽）最終導致他終生癱瘓。而當時NBA球員沒有醫療保險，雪上加霜的是辛辛那提皇家隊此時面臨出售，斯托克斯2萬美元的合同直接被廢掉，接手后的新老板也拒絕與他續約。事實上，1957-1958賽季的辛辛那提皇家隊中，最后只有特威曼留了下來。

“打完最后一場比賽，其他人都收拾好了行李。”特威曼說，“只有我在辛辛那提安了家，斯托克斯沒有隊友，進退兩難。我該怎么辦？”

“他來自匹茲堡，跟我一樣，他的家人不在這兒，能指望的只有我。”

其實在此之前，特威曼和斯托克斯沒有太多的交情，甚至互相瞧不上對方。1955年讀大學時他們曾在全國錦標賽上交過手，一起效力辛辛那提時也只是普通隊友。蒙克-梅內克1957-1958賽季曾效力辛辛那提，據他爆料斯托克斯和特威曼根本合不來。一場比賽中，特威曼連續三次投籃不中，而斯托克斯三次搶到了前場籃板。然而下一個回合，特威曼繼續打鐵。暫停時，斯托克斯忍不住狂噴特威曼。

但斯托克斯沒料到，昔日的冤家變成了自己的監護人，當時他的銀行賬戶只剩下9000美元。特威曼的兒子杰伊覺得父親太過天真，一時沖動就作出了決定，因為斯托克斯每年的治療費用高達10萬美元，而特威曼打一年球才賺1萬5。

更微妙的是，斯托克斯是黑人，而特威曼是白人，在那個種族歧視橫行的年代，這樣的舉動顯得特立獨行，但特威曼根本不在乎，在辛辛那提他和很多黑人球員打成一片，他認為打球雖然賺不了多少錢，但是拉近了大家之間的距離，忽略了膚色的差異。

1958年，NBA球隊做客辛辛那提時，很多球員都會來醫院探望斯托克斯。然而這個只能眨眼交流，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大個子還是讓大多數人感到惴惴不安，他們總是講幾個笑話后匆匆離去，甚至不愿意抱一下斯托克斯，只有特威曼一直堅守在那里。

特威曼會耐心地按照字母表的順序讀26個英文字母，直到斯托克斯眨眼，然后把這些字母拼寫出來，用這種方式完成交流。有時為了讓特威曼好受些，樂觀的斯托克斯甚至會主動挑起爭論：“做一個籃板手有什么不好？”而特威曼則會回答：“像你這種家伙只能搶籃板，因為你總是投不進，所以必須想辦法爭取第二次或者第三次的機會。”

特威曼幫助斯托克斯通過法律途徑獲得了一些賠償，然而相對于巨額的治療費用這仍然是杯水車薪，必須想別的辦法籌錢。1958年秋天，特威曼在紐約認識了一個叫米爾頓-庫徹的酒店老板，酷愛籃球的庫徹建議，可以在他的酒店里舉辦慈善比賽，如果能請來NBA球員，他負責食宿。

庫徹和NBA頗有淵源，奧爾巴赫曾經在夏天為他執教一支球隊，早在40年代他就開始雇傭大學球員兼職做服務生，包括張伯倫和庫西。在庫西看來，那里就是天堂，1比15的男女比例，還有豐厚的薪水。第一年庫西帶著1500美元回家，他的媽媽差點報警，以為兒子搶了一家雜貨鋪。

特威曼原定計劃邀請10個NBA球員，然而到了1959年8月4日，首屆斯托克斯慈善賽正式開打時，足足吸引了30個球星，庫徹的酒店門前停滿了來自紐約、新澤西、馬薩諸塞和俄亥俄的汽車。

比賽的條件很簡陋，露天場地，瀝青地面，木制籃板，但站在場上的卻是清一色的天王巨星——拉塞爾、張伯倫、庫西等等。這是年輕的張伯倫（當時他還在讀大學）第一次面對NBA球員，奧爾巴赫派出吉姆-勞斯庫托夫和沃克-杜克斯，然而張北斗用了不到半場就打出三雙——20分、14個籃板、10次蓋帽。紅衣主教吐槽：“他簡直要把教練趕到精神病院去。”巨星加盟讓斯托克斯慈善賽變成了全明星賽，3000名球迷將球場圍得水泄不通，這場比賽為斯托克斯籌集了4000美元的善款。

除了慈善賽，特威曼想盡辦法為斯托克斯籌款，邀請《洛杉磯時報》的吉姆-莫里和《華盛頓郵報》的米爾頓-格羅斯這樣的大牌記者，到醫院探望斯托克斯，因為他們能寫出感人至深的故事。故事發表后，讀者們寄來裝著鈔票的信封，斯托克曾懇求護士為每一個捐款者寫一封感謝信，但很快放棄，因為這是一項根本無法完成的任務。

而躺在病床上的斯托克斯也一直沒有放棄希望，甚至計劃重新回到辛辛那提打球，這樣的信念讓他每天堅持康復訓練，每次拉伸都讓他忍不住尖叫。“他汗如雨下。”特威曼回憶。

幾乎每天訓練之后，特威曼都會來醫院，漸漸地斯托克斯逐漸恢復了說話的能力，盡管在外人看來那更接近于呻吟，也只有特威曼能理解他在說什么。作為治療的一部分，后來醫院為斯托克斯安裝了一臺打字機，他利用纏在手腕上的吊帶來控制打印機，經過一個星期的努力，他打出了第一句話：“我該怎樣感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呢？”

特威曼并不認同這樣的說法，他說自己感到沮喪時，總是喜歡去拜訪斯托克斯。“他總是給我打氣。”特威曼說。

1965年，斯托克斯已經可以簡單地說出幾個單詞，走十英尺，做一個不標準的俯臥撐，他準備參加一次自己的慈善賽。這是一項浩大的工程，特威曼借來了一架私人飛機，同行的還有辛辛那提皇家的幾名球員奧斯卡-羅伯特森、韋恩-恩布里和阿德里安-史密斯。大O指揮恩布里將斯托克斯抬上飛機，綁在座位上，旁邊有一個護士拿著手帕為他擦口水。

比賽當晚，斯托克斯在熱烈的掌聲中被推上了瀝青球場，他終于完成了自己的心愿。為了向參賽球員表達敬意，斯托克斯送出了自己親手制作的陶器，張伯倫、大O和戴夫-德布斯切爾都收到了這樣的小禮物。

每月總有兩三次，斯托克斯會去特威曼的家里吃飯。杰伊-特威曼回憶，斯托克斯一般會坐救護車，他們要把他從車里抬出來，放到輪椅上，推到餐桌前，護士一邊喂他吃飯，一邊給他擦嘴。特威曼總會調侃老朋友：“莫里斯，我現在都背不動你了，你就不能減減肥嗎？”

1970年3月30日，斯托克斯突發心臟病，被送往醫院六天后離開人世。醫院一直保留著斯托克斯的遺體，直到特威曼趕回辛辛那提。此時，特威曼覺得自己的使命已經完成，應該放棄慈善賽了，十幾年里他發起成立的莫里斯-斯托克斯基金會籌款超過30萬美元。但庫徹沒有讓比賽終止，他們陸續為前凱爾特人球員吉恩-康利以及1971年叱咤NCAA的霍華德-波特等人籌款，直到1999年張伯倫去世后這項賽事才徹底終結。

斯托克斯去世后，《紐約時報》專欄作家亞瑟-戴利夸贊特威曼高風亮節，盡管他本人一直堅持認為，其他的隊友都會這么做。1973年，特威曼和斯托克斯的故事被搬上了大銀幕。

1983年，特威曼入選名人堂——他當然配得上這樣的榮譽，單場砍下59分，1959-1960賽季場均31.2分，要知道當時除了張伯倫之外，從來沒有人做到過單季場均30分。而特威曼認為，自己的老朋友也應該入選，此后每年都堅持提名斯托克斯為名人堂成員，他的堅持終于得到回報。2004年，斯托克斯正式入駐名人堂，特威曼替老朋友領獎，并發表演講，他謙遜地表示，照顧斯托克斯這樣偉大的球員是他莫大的榮幸。

2012年5月30日，特威曼因患血癌在辛辛那提去世，享年78歲。2013年，NBA正式設立最佳隊友獎，命名為特威曼-斯托克斯杯。“杰克和莫里斯是NBA歷史上隊友情誼的經典寫照。”大衛-斯特恩說，“紀念他們最好的方式就是設立一個獎項，表彰隊友之間的友誼和無私精神。”

對斯托克斯來說，特威曼不僅是隊友，也是膚色不同的兄弟，球場上的表現和球場外的友誼讓他們的兄弟籃球永載史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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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文/藍劍十三）